“在你公寓的附近，找一個螞蟻窩，越近越好！找到後，連泥土帶裏面的螞蟻，一起挖起來，裝到一個玻璃瓶中。然後，如果可能的話，在裏面放一片刺槐樹的葉子……”

當時聽到這個類似小學生自然觀察實驗的奇怪要求時，查理茲十分懷疑夏洛特以前是不是做過小學老師。不過奇怪歸奇怪，考慮到被鬼魂附身這件事情本身就不能用常理來揣度，查理茲最終還是照做了——雖然找這麽一個螞蟻窩，確實費了她不少力氣。

——幸好螞蟻並不是什麽惡心的昆蟲，如果需要的是白蟻或者蟑螂，又或者是什麽沙漠行軍蟻……

這麽想著，查理茲把準備好的玻璃瓶拿了出來。瓶中是一捧泥土，土中明顯看出有不少小螞蟻在爬進爬出。也許是出於無聊，瓶中查理茲除了放了一片刺槐樹葉，還放了幾塊方糖，頗有幾分把螞蟻們當寵物養的架勢。而現在，勤勞的螞蟻們似乎已經適應了這個透明的新家，正在忙碌地搬運著方糖。

“不錯！”

夏洛特滿意的點了點頭，

“說起來，螞蟻窩姑且不論，刺槐的樹葉很難找吧？”

“是啊！超級難找的！”

查理茲抱怨道，

“槐樹這種東西，原產地是中國吧！我之前在R的時候倒是也見過，不過在洛杉磯，想找到這樣的樹葉就困難了。如果是楓葉的話，倒是好找很多。”

“總之，找到了就好！”

夏洛特沒有理會金發女孩的抱怨，他擰開裝著螞蟻的瓶子的瓶蓋，直接把艾麗克西斯的那張照片塞到了裏面的泥土中。

“你這是要做什麽？”

夏洛特的這個行為讓查理茲很是費解，

“我從來沒聽說過，螞蟻還能驅魔的！”

“你沒聽說過的多了！”

夏洛特對查理茲的懷疑很是不屑，頗有一種專業人士面對業餘選手的優越感，

“別的不說，你聽說過南柯一夢嗎？這就是一個與螞蟻有關的故事。”

“這個……”

捉鬼的事情查理茲自然不懂，不然她現在也不用面對夏洛特的臭臉了。而後者也沒有再刺激她，轉而解釋起來：

“南柯一夢是中國唐代時的一個故事。一個名叫淳於棼的人，在一棵古老的槐樹下醉酒，夢見自己來到了一個名叫大槐安國的王國。槐安國王把他招為駙馬——不懂‘駙馬’的意思？就是讓他娶了國王的女兒！——之後又任命他為南柯太守。所謂太守，你就理解成州長好了。他在這個國家過得很幸福，享盡富貴榮華，直到三十年後才突然醒來，才發現自己依舊躺在那棵槐樹下。槐樹下有一個巨大的蟻穴，就是他夢中的槐安國。”

“所以，這個人只是做了個夢嘍？”

“這麽說……也沒錯！”

雖然很想跟眼前的金發女孩解釋一下“南柯一夢”的具體含義，不過想想，夏洛特還是決定不自找麻煩了。

“重點在於，這個故事，並不是完全虛構的，裏面隱藏著一個很神奇的法術的施展方法。”

“什麽？民間傳說中居然有真實的法術的施展方法？”

這話查理茲實在是無法相信，

“按你的說法，我只要大喊‘芝麻開門’，就能打開一個裝滿了財寶的寶庫了？”

“也許真的行呢！”

夏洛特對著查理茲眨了眨眼睛，

“前提是你能找到那座寶庫。”

“Shit！”

被耍了的金發女孩不禁咒罵了一句。夏洛特卻正色道：

“我沒有開玩笑，實際上，很多古代的傳說故事，都隱藏著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真實。在中國古代，人們都傳說仙人有讓人入夢的能力，他們可以通過控制夢境中的經歷，來點醒一些愚昧的人，但從來沒有一個故事中說過這些仙人是怎麽辦到的，除了這個南柯一夢！”

“你是說，螞蟻窩和槐樹？”

想起夏洛特讓自己準備的東西，查理茲靈光一閃。

“沒錯！這兩樣是施展這個法術必備的東西！槐樹這種被中國人認為可以溝通鬼神的神奇樹木是媒介，不需要整棵槐樹，只要槐樹的一部分，例如一片樹葉就可以；而蟻穴，則是這個法術的載體！作為這個世界上，除了人類之外，少數幾種具有完整的社會性行為的動物，一窩螞蟻，在這個法術構建的夢境中，就可以演化為一個國家。”

“你是說，在你所說的那個夢中，每一只螞蟻就是一個人嗎？”

“可以這麽理解！”

看到夏洛特點頭認可，查理茲突然想到一個可能，臉一下子綠了。

“我該感謝你沒讓我去抓白蟻、蜜蜂或者沙漠行軍蟻嗎？”

“不用謝！”

夏洛特毫不客氣地接受了金發女孩的感謝，

“理論上，具有社會組織的動物都可以，不過大型動物的社會，除了人，個體都太少了，而且你也沒法把一群獅子放到一個玻璃瓶中——所以還是昆蟲適合一些。當然，比起你說的那些，螞蟻的確更好抓一些。”

——而且，老鬼也只跟我講過南柯一夢中的法術用法，換成蜜蜂、白蟻什麽的，還能不能管用，我也不知道。

夏洛特把自己不靠譜一面悄悄藏好，又把再次擰緊的玻璃瓶放到查理茲的床頭，才繼續道：

“雖然在獲得了艾麗克西斯作為鬼魂的真實相貌，得知了她的真名，並讓她自願簽訂了契約後，我已經利用法術將這個附在你身上的鬼魂封印到照片中了，但說實話，這個封印並不牢靠，如果長時間不管的話，艾麗克西斯很可能會脫困而出。所以，為了以防萬一，我們要做最後一步——”

夏洛特指了指那裝著艾麗克西斯照片和螞蟻窩的玻璃瓶，

“我們必須把艾麗克西斯引入夢境之中，就像我剛才講的故事那樣，讓她在夢境中生活多年，直到自然死亡。這樣一來，她就會自然而然的消散，再也無法造成威脅，也算是被超度了吧！”

“超度？這個詞我好像聽說過，是像牧師凈化鬼魂，讓他們進入天堂一樣嗎？”

“差不多吧！這是佛教的說法，換成你熟悉的基督教，的確是類似的意思。不過，按照自殺者不能進入天堂的說法，艾麗克西斯的靈魂也只能前往地獄吧！”

“好像的確是這樣……”

查理茲沈吟了一下，

“不過那又怎麽樣呢？就讓上帝的歸上帝，撒旦的歸撒旦好了！”

“你倒是事不關己，高高掛起啊！”

雖然這麽吐槽著查理茲，但夏洛特自己其實也沒有啥舍己為人的念頭。何況，即使知道法術與鬼魂的存在，他也不相信天堂和地獄會是靈魂的最終歸宿，最終的結果大概都是自然消散吧！

——即使真有天堂，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夠得上進入的標準呢？

“不過，莎莉，這後面也不是就沒有你的事情了的。”

夏洛特繼續跟金發女孩解釋，

“事實上，南柯一夢這種用夢境點化他人的法術，是非常高深的，即使有蟻穴和槐樹葉，憑我目前的力量，也是很難做到的。所以我之前才要設計那樣一個陷阱。陷阱的目的，不僅是為了封印艾麗克西斯，更是為了給她創造一個夢境的開頭。這樣等我施展南柯一夢這個法術時，她就會自然而然地為了接續這個讓她沈迷的美夢，而不自覺的借給我力量——也就是說，我要借用艾麗克西斯作為鬼魂的力量，來完成這個本來難以實現的法術，讓艾麗克西斯自己迷失在夢境中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真是個聰明的計劃，不過為什麽我聽起來感覺很邪惡呢？”

說到這裏，查理茲突然明白了夏洛特的意圖，

“所以你騙艾麗克西斯的時候，才說她在試鏡，並讓她當上了詹姆斯·卡梅隆版《蜘蛛俠》的女主角，你所謂的夢境——”

“對於一個窮困潦倒，卻還在堅持的女演員來說，還有什麽比成功主演大制作，成為大明星這個夢更讓人沈醉呢？至於後面要不要拿座小金人，要不要和世界級的帥哥來場傾城絕戀，就看你的了，莎莉！”

“看我的？”

“當然是看你的！你以為我把這個玻璃瓶放到你的床頭是為了什麽？”

夏洛特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，

“就像我最開始說的那樣，艾麗克西斯這種程度的鬼，在沒有附身他人，沒有被激活時，是混沌一片的，這樣的她怎麽做夢？所以，現在雖然她已經不再附在你的身上了，但這個夢，仍舊需要你來做！你要自己寫劇本，自己創造一個會讓艾麗克西斯沈迷的夢境，然後讓她在裏面過完沒過完的下半輩子，最終壽終正寢——這樣，她本身的怨念就會最終消解，她也就煙消雲散了。”

“讓我替她做夢？”

查理茲看了看那放在自己床頭的玻璃瓶，

“我覺得我只會做噩夢！”

“不會的。”

夏洛特似乎對查理茲的擔憂不以為然，

“你負責創造夢境，只是夢的載體而已，真正陷入夢境的，還是艾麗克西斯。她會和你共享你創造的夢境，並在夢境中被激活，在裏面生活。所以，她才是真正的夢中人，而你，則是造夢師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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